這是……怎麽回事？

是自己的錯覺嗎？

林蓿明顯聽到了好像是摑耳光的聲響，和一陣含糊不清的哀號。

難道……有人在毆打老人嗎？

林蓿想也不想地沖了過去。

剛進房間，林蓿就被撲面而來的飯味兒嗆得呼吸都困難。她捂著鼻子，看著房間裏的一切。

那是一個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，房間裏除了床和桌椅，再容不下其他。這個房間沒有窗戶，光線十分昏暗，不流通的空氣也許正是林蓿覺得這裏空氣讓人無法忍受的原因。

單人床上的被褥一片狼藉，飯菜灑得四處都是，菜湯在白、藍相間的被子上留下大片的汙漬，而一個老人正倒在地上，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男人打罵。

他的拳頭陣陣落在老人的身上，老人的身子瑟瑟發拌，嘴裏卻嗚嗚啊啊的，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。

“老不死的，別以為你花點錢就真是大爺了！告訴你，這沒大爺，你們這群沒兒女養的老不死！”

他的話，讓老人的神情震了一震，眼淚，滑落下來。

看得出，這句話帶來的傷害，遠比他的暴力更大。

林蓿心裏“騰”地升起了一股火，她的拳頭緊攥，舉步便要上前。

如果不是張姐奔過去攔住了年輕男人，林蓿恐怕早就沖過去把男人踢翻在地了。

“大柱，你瘋了啊你？你打他幹什麽？”張姐一把推開大柱，厲聲喝斥。

“你看看他把菜都打翻了，這被子褥子，都得重新洗！”大柱抖了抖被子，上面的菜渣飛濺四處。

“那也不能打啊，萬一落下疤，被家屬看著了，不得鬧起來？到時候怎麽辦呀！”張姐數落。

“放心，看不著，我隔著被打了兩下。”大柱幹巴巴地道。

隔著被！

林蓿倒吸一口冷氣。

原來對於這些人來說，只要不留下痕跡被家屬看到，打兩下，推幾下，根本就不是事兒。

對一個根本無力還手的老人做這種事情，真是有夠無恥！

林蓿按下項鏈上的相機開關，拍下了現場照片。

“哎，你誰啊？站這幹什麽？”大柱發現了林蓿，臉上頓時橫肉頓起。

林蓿的心下沈了一沈，如果換做是平時，她一定會沖上去先暴打這豬頭一番再說。就算是林蓿的身材纖細，不是大柱的對手，可打得過打不過是一回事，打與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
但是現在，眼下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，是絕對不能貿然處事的。

於是她做了一個嚇一跳的表情，怯怯地看得張姐。

“這是新來的，小蒼。”張姐頭也不擡地說了一聲，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老人。

“小蒼？”

想來，這絕壁是個可以在男人世界實行無障礙行走的霸道名字，讓滿臉戾氣的大柱都神色放松下來。

“你是新來的，給我記住這的規矩：不該問的別問，不該說的別說。要不然，有你好果子吃。”大柱瞪著眼睛說。

林蓿急忙點頭，大柱這才不盯著她了，跟張姐一起把老人扶到椅子上，

“行了，別哭了。這什麽都伺候到你跟前，你還鬧什麽？你親生兒女都做不到這一點。”張姐連哄帶數落地對老人道。

老人還在瑟瑟地發抖，眼淚不斷地掉下來。

林蓿看著老人，心裏說不出的難受。

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，距父親失蹤到現在，已經近兩年了。他現在在哪裏，身體還健康嗎？一日三餐，吃得還飽嗎？他晚上，會在哪裏入睡呢？

鼻子有些酸，心裏也有點堵。林蓿扭過頭去，不敢再看老人一眼，生怕忍不住眼淚會掉下來。

“小蒼，你還楞著幹什麽，趕緊把被褥收拾出去啊！”張姐喝斥道，“讓你來是工作的，不是當木頭的。”

林蓿怔了怔，見張姐和大柱都瞪著自己，顯然是想把自己打發出去，便立刻上前卷起被褥，搬向門口。

“送到後院洗衣間，給保潔洗。”張姐說。

“好。”林蓿點頭，抱著被褥出門。

林蓿本想回過身關門的，卻沒想到一回頭，便瞧見大柱站在門口，一臉陰鷙地瞪著自己，讓林蓿嚇了一跳。

“砰”。

門就這麽關上了，林蓿真是火冒三丈。

喵的，這些衰人！真是應該好好教訓他們一頓！

林蓿恨得牙根癢癢，不過，她確實很好奇，張姐和大柱把自己打發出去，到底有什麽話要說。於是她悄悄地湊近門，想要聽一聽。誰知門在這個時候猛地打開，大柱的臉又露了出來。

林蓿一驚，立刻松手，讓被子掉落在地。

“對不起啊，大柱哥，我抱不住，被子掉了。”林蓿蹲下身，手忙腳亂地抱起被子，踉蹌著跑了出去。。

“笨得要死！”大柱不耐煩地罵道。

“笨得要死的是你，”張姐恨鐵不成鋼地道，“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，別在這兒動手。四樓跟五樓不一樣，外面還有能動彈能說話的，萬一傳出去就死定了！”

大柱的臉色變了變，嘟囔道：“你是不知道，這老不死太氣人了……”

“行了，明天你還是在五樓，別下來鬧事。”張姐不耐煩地打斷大柱，道。

大柱悻悻地，不再說什麽了。

林蓿把被子送到了後院，後院是保潔們待的地方，有洗衣房。

這裏大大小小的洗衣機有好幾個，林蓿把被子交給一個保潔阿姨。那個阿姨見了被子，連連搖頭，嘆息道：“又鬧了？唉，孫大爺就是太倔，何必呢。”

“孫大爺？”林蓿的心頭一動，立刻問道，“那位大爺姓孫啊？”

“你是新來的吧？”阿姨看了看林蓿，問。

“是啊，我是小蒼，阿姨您貴姓？”林蓿問。

“你叫我魏姨就行了，”魏姨笑著說完，又嘆了口氣，道，“孫大爺年輕時候當過兵，性子直，總看不慣這裏的事兒。可是啊，他到底是老了，身子骨又不好。現在連話也說不明白了，再鬧，又有什麽用呢？改變不了什麽的……唉。”

魏姨的話讓林蓿意識到，魏姨似乎對這位孫大爺很了解。不僅是孫大爺，她對這裏的情況也比較熟悉，而更為重要的是，她不像其他人一樣，對這裏的不公習以為常。換句話說，她還有良心，還有沒有被泯滅的良知。####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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